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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瓶邪架空】《一篇耽美故事的後記》

前些天回了一趟南部老家後就一直想寫的故事。

乍一看可能會覺得有點奇怪、不好理解和進入狀況吧,我有話不能好好說的毛病又發作了。

這個大概叫作「後記體」(根本沒這種東西OK?)




終於到了這個時刻。

寫了這麼多年的文,坑雖多,填完的故事應該也不能算是太少。對我來說,後記,始終是整個故事自頭至尾的寫作歷程中最複雜最難捉摸甚至有時候是最困難的一環。因為填坑過程中憋在心裡總覺得媽媽啊我要爆啦不發洩不行啊的那些話、那些情緒,往往會隨著整篇文的完結、壓力的抽空而被瞬間稀釋大半。所以不到故事真正塵埃落定的那一刻,我壓根說不準真正湧現於自己心頭的、必須形諸筆下的,究竟是些什麼──或許滔滔不絕,也搞不好根本就空白一片。

不過,《街貓》是個例外。

從三年前的靈感萌發到三年後的終於完坑,我想在後記裡說出來的東西一直一直都沒有改變。

除了不可免的,對於喜歡《街貓》的大家獻上一句最真誠的感謝,我還想要在這裡講一個故事。

一個,讓這個故事誕生的故事。

嗯,也許它會有點長。但我想,各位已經耐心地容忍了我這麼久,應該不會太介意再多容忍個幾千字,對吧?

 

我的老媽非常喜歡動物,貓啊狗啊小鳥啊之類的。做了二十幾年生意的她時常把一句話掛在嘴邊:「對一個人好,他轉個身就能捅你一刀。所以手上有錢,我寧可花在小貓小狗身上。人會騙人、背叛人,貓狗絕對不會。」

受老媽的耳濡目染、潛移默化,加上離家工作了幾年,自己的經濟狀況算是過得去,我開始關注租住地附近的流浪貓。不是隨手扔點剩飯剩菜就完事,我會盡可能地誘捕牠們,帶去動物診所洗澡結紮治病。如果遇上比較親人的貓咪,也會設法替牠們找一個家。這一連串的事情做下來,我與志同道合的幾個小夥伴經常忙得四腳朝天。可惜,結紮與送養的速度再快也趕不上沒良心的主人的棄養速度,加上貓的繁殖速度本來也就可怕,往往才安頓了一窩,又有一些無辜的小生命在某個陰暗的角落悄然降臨。

三年前的十二月中旬,印象中是十五號左右吧,為了一隻母貓與牠那生下來才剛滿兩個月的孩子,我第N度踏進那間之於我已是熟門熟路的動物診所,找上瞎子醫生。

噢,這邊得岔開來多說一句:瞎子醫生並不真是瞎子,只是鼻樑上永遠掛著一副黑眼鏡,所以小夥伴們都這樣喊他。初見時,我懷疑過這個嘻皮笑臉沒個正形而且以一般人對獸醫的既定印象來評斷實在長得太高太帥太瀟灑太有型的傢伙到底靠不靠譜,可事實很快就證明了,我恐怕是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靠譜的獸醫了。

書歸正傳,那是一隻黑白花的母貓,流浪到這一帶時肚子已經很大,沒多久便在下水道深處的涵洞裡生下一隻小黑貓。母性使然,剛生下孩子的母貓防備心是最重的,我即使有心誘捕牠們,暫時也不得其法,只得耐心等待。轉眼兩個月過去,我想著小貓應該斷了奶,差不多是時候跟媽媽一起出來討生活了,卻連著兩天沒瞧見母貓的身影。第三天夜裡照例又摸去下水道口探看,總算見到一團小影子在周邊的草叢裡遊走,出乎意料,卻是那隻理當被母貓保護得極好的小黑貓。顯然是餓壞了,又還沒學會捕食,牠咬了滿嘴的乾草落葉,察覺我接近,連扭頭看我一眼都不敢,馬上飛也似的竄回下水道裡。

我心裡咯登一聲,大概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趴在下水道口,盡力伸長胳臂用手機拍了幾張相片,收回來再看,發涼的心頓時更往下沉。

畫面裡,一團白影一動也不動地倒臥在骯髒潮濕的涵洞溝渠邊沿,腦袋邊上挨著另一團小小的黑影子。

母貓死了。

我必須儘快捕捉小貓,並且處理母貓的屍體。今晚出門前才看了氣象預報,明天下午開始大降溫,後天降雨,我和小貓都沒有多少時間。

誘捕流浪貓通常不是一項簡單的活兒,需要耐心和時間,可這一回最缺的就是時間。更別說這隻小貓對我沒有半點信任感或熟悉感可言,屆時必然會逃跑。若牠在驚恐之下掙扎受傷,或者掉進溝渠裡被沖走,那就完蛋了。另外,我從來沒有鑽進下水道涵洞抓貓的經驗,想想還真有些頭皮發麻,不知該如何是好。

光是限時捉貓的活兒就夠棘手了,雪上加霜的是,平時遇上類似的事情能夠相互支援的兩個小夥伴竟然不約而同地都到外地出差去了,沒有個三五天回不來。

看著手機裡的照片,瘦弱的小黑貓依偎在母貓的屍體邊──牠一定很納悶,不懂牠的媽媽怎麼不再醒來、不再理牠了……

我不可能說服自己放棄,自然把主意打到了瞎子醫生身上。

聽完我的描述與請求,瞎子醫生對著我手機裡的照片端詳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久到我忍不住又開始懷疑他的視力了,才聽他輕輕地笑了一聲。莫非是「職業本能」──更準確地說,「副業」本能?我直覺他笑得有那麼點兒微妙,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意味在裡面,表情也變得跟平常不大一樣。但沒來得及多琢磨,因為他接著就換回招牌笑臉,說出一句讓我鬆下一口氣的話:「這張照片傳給我。我要是沒估計錯,能再給妳找個幫手。」

 

瞎子醫生找來的幫手是個高高瘦瘦、長相端正乾淨的男人,年紀比我大個一兩歲吧,姓吳,我於是喊他小吳哥。

起先以為此人也是個獸醫,或者至少是個資深貓奴,哪想他卻告訴我,他這輩子還沒怎麼跟貓打過交道。

不容我一一釐清滿頭的黑人問號,時間有限,三個人馬上展開分工。

為求速戰速決,我們沒使用誘捕籠,而是分頭包抄。多虧了瞎子醫生在場,戰略佈置得宜,加上小貓也沒多少力氣逃竄了,整個捕捉過程非常順利。不多久,蹲守下水道口的我就用戴著厚手套的雙手把牠抓了個正著。

小貓很虛弱,即使以流浪貓的標準衡量,體型也明顯偏小,嚴重營養不良,似乎只要我稍微用點力氣就能把皮包骨的牠直接掰斷。黑毛雜亂骯髒,滿臉黏糊糊的眼屎,滿身跳蚤,已有皮膚病和一些小傷。抱在手中,感覺不出小貓小狗特有的暖呼呼溫度,只覺得捏著一團輕飄飄的毛。

也許是嚇呆了,被我抓住後,小貓既不掙扎也不撕心裂肺地叫喚,只是吃力地睜著眼,望著自己居住了兩個月的漆黑下水道,也是母貓所在的方向。

顧不得其他,我和瞎子醫生快馬加鞭地趕回診所,給小貓進行一系列救治與基本檢查。

X光一照,胃裡竟完全沒有食物,只有泥沙草屑。

回想起牠叼著乾草落葉的模樣,小傢伙估計從母貓死後,就再沒吃過真正意義的食物了。

捉貓時緊繃的情緒在回到診所後漸漸地鬆懈下來,我頓時一陣鼻酸,隨後腦子裡卻劃過一個念頭……等等!不對啊!前段時日雖然沒見著母貓,我還是連著兩天在下水道口留了些貓食,那些可是一點都沒剩下了!難道是給其他的流浪貓搜刮去了?

正想著,忽然,躺在台子上的小黑貓喵喵地叫了兩聲,奮力地爬起身。本來毫無神采的綠色眼珠微微地迸出光亮,直勾勾地望向我身後某處。

我回過頭,就見小吳哥踏進診所,手裡抱著以厚毛巾包裹的母貓屍體。

幾步走到台子邊,他先看看小貓,又看向瞎子醫生,眼睛略有些紅。

「我知道這對小貓的健康不好,不過,能不能給牠一點點時間,讓牠跟媽媽好好道別?」

母貓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一被放下,小黑貓就湊了過去,一下一下地蹭著媽媽的鼻頭、面頰。剛剛才被我清理過的眼睛溢滿淚水,整間診所都迴盪著牠哀哀的叫聲。

年幼懵懂如牠,想來終於也明白了,這是永別。

 

隔天,撲面的寒風冷雨中,我頂著一雙紅腫到嚇人的金魚眼去上班。

照顧流浪貓有一段時間了,令人傷心的狀況沒少遇過。小黑貓與母貓的訣別固然令我難過,但真正讓我噴淚的,是小吳哥後來給我看的一張照片──我和瞎子醫生帶小貓離開之後,他一個人留在下水道涵洞裡收母貓屍體時拍下的。

照片中,母貓側躺在地,身下是紅黑色的乾涸血跡,嘴邊堆著半塊發霉的肉排、樹葉雜草,以及,大概兩餐份量的貓食。

早前內心的疑惑意外地得到了解答,我一時控制不住情緒,大哭出聲。

一想到母貓大約死了三天,我心痛心酸得簡直有點喘不過氣,無法想像小貓是怎麼度過這三天。耐著飢餓和恐懼於街頭巷尾吃力地尋找食物,帶著微薄的收穫返回陰暗惡臭的下水道,回到身軀已然僵硬冰冷的母親身邊……牠肯定一直抱著一絲希望,相信母親會在某個時刻重新睜開眼睛,吃下牠四處找來的東西,然後好起來……

 

下班後去到診所,瞎子醫生正給一隻胖乎乎的狐狸狗看診,還有幾個抱著小狗或拎著貓提籠的年輕男女在一邊候著,貌似待會兒要打預防針。我跟他打了個招呼,三兩步轉進貓咪住院房,隨即腳步一頓。

我探望的對象,已經先有訪客了。

住院房角落裡的保溫燈是開著的,小吳哥坐在燈前的凳子上,大腿鋪著厚毛巾,正低頭給小黑貓身上的傷口擦藥。

我相信他沒說謊,過去他真的沒怎麼跟貓打過交道,擠藥膏上藥的動作做得很生疏,甚至有一點笨拙感。可也不難看出來,他很仔細、很小心。而小黑貓又恢復了先前任憑擺佈的狀態,瞳孔放大但眸光黯淡,鬍鬚和尾巴都懨懨地下垂,身子一動也不動,好像牠不是一隻有靈魂的貓,僅僅只是個忘了被填入足夠棉絮的布偶。

難過嗎?我當然難過。明知這個世界的殘酷,明知無家可歸的流浪貓狗的命運就是如此,明知失去母貓照顧的幼貓能撿回一命已算是相當幸運,一想到這隻小黑貓是如何在母親冰冷僵硬且逐漸腐爛的屍體旁度過三天,我還是無法不心疼。

眼眶再次發熱的同時,我沉默地看著結束了擦藥工作但似乎無意把小貓放下的小吳哥,端詳著他眼皮底下的青黑色,忽然有種感覺:這個男人,比我更難過。

 

時間在幾波寒流的接力造訪中快速流逝,眨眼已近年底。

小黑貓恢復得出奇的理想,有媽媽照顧的兩個月顯然給牠的體質打下了很好的底子,假以時日必然會長成健壯漂亮的大黑貓。遺憾的是,牠既不親貓也不親人,成天就是窩在角落睡覺,或者呆呆地望著住院房的天花板,面對眾人的呼喚逗弄基本不理不睬,即便瞎子醫生出馬都不太賞臉。唯有小吳哥來時,牠會低低地叫個一兩聲,含蓄內斂地伸出爪子討摸摸。我一度想給這孤僻的小傢伙起名字,絞盡腦汁將各種俗氣的老套的有創意的帥出新高度的中文的英文的日文的名字全喊過一輪,奈何牠毫無反應,只好放棄。

直到那一天,元旦的前一晚,我和幾個要好的大學同學約了一起跨年,出門後瞧瞧時間還早,乾脆又繞去診所。到了地方卻發現鐵門拉下了一大半,貌似提早打烊了,不過裡面的燈還亮著。我自覺實在該對瞎子醫生說一句多謝照顧和新年快樂,便蹲下身,從鐵門底下望進去。

這一望,首先瞧見瞎子醫生,再來是小吳哥,兩個人靠著掛號櫃台說話,聲音壓得很低。

隨後,沒有名字的小黑貓進入我的視界。牠在空蕩無人的走廊與候診區靈巧地跑跳了一小會兒,跟著扭身走回小吳哥腳邊,仰頭看牠。

瞎子醫生見狀,笑著說了句什麼,拍了拍小吳哥的肩膀。然後,後者蹲下來,迎上小黑貓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氣,用蹲在門外的我也能清楚聽見的音量喚了牠一聲:「小哥。」

小黑貓回以一聲喵。

小吳哥笑了,帶著驚喜與欣慰,打個可能好懂些的比方,是那種能在丟了錢包或iPhone又幸運找回來的人臉上看到的笑容。當著瞎子醫生的鼓掌聲,他溫柔而堅定地對小黑貓道出下一句話:「小哥,我帶你回家。」

我也笑了,邊笑邊起身,退後,離開。

這個剎那,我確知了幾件事。

第一,小吳哥,還有瞎子醫生,必然都是有故事的人。

第二,我出門前才貼在寵物論壇上的那個幫小黑貓找家的帖子,可以撤了。

第三,填坑速度如龜爬的我要來不怕死的再開一個新坑,寫一個帶有奇幻色彩的現代都市背景耽美長篇。主角是一個痛失所愛的年輕男人,在陰冷的冬夜,遇上一隻成了精卻落難的黑貓……

 

好了,故事講完了。

如果妳看到這裡還沒有感到厭煩,為表答謝,我決定最後來開一個彩蛋。

 

大約一個月前,《街貓》填到了倒數一萬五千字,我的完坑前自我懷疑焦慮症照例大發作。就算不加班的周末是最最合適不過的趕稿日,也不得不暫時離開電腦,讓自己放空一下,調適調適心態。

今年降溫降得慢,一個月前的氣溫還不是太冷,那個星期六又相當晴朗,總體來說是令人感到舒服的好日子。

我踩著自行車去了河濱公園,把車停下來,在公園的草坡上散步。

假日、好天氣,可想而知草地上有多熱鬧。一對一對的情侶或夫妻尤其多,不是遛小孩就是遛小狗,不亦樂乎。

我信步穿過草坡,踏上一條碎石子路。往前走出一小段,碎石子路兩側出現幾塊長方形大花圃,還有好幾張木頭長椅子。不消說,每一張椅子上都坐了人。

這年頭,帶狗出門不稀奇,遛貓還是比較少有的。畢竟貓與狗天生的性格和愛好就不同。遛狗,且不說主人啦,至少狗很難不開心;遛貓,說不定人與貓都不開心。

所以第一眼見到那隻做日光浴的黑貓,我誤以為牠是一隻膽子和體型一樣大的流浪貓,幸運地遇上了一個至少不排斥與流浪貓接觸的男人,願意跟牠共享一張長椅。

男人身穿一件深藍色衛衣,用兜帽蓋著腦袋,垂著頭打盹。看不見臉,但看那兩條筆直勻稱的長腿,直覺篤定地告訴我,此人是帥哥。

臥在男人大腿邊睡覺的貓同樣是體格健壯,一身無雜色的黑毛油光水滑,漂亮得很。長長的尾巴在身前繞了個圈,蓬鬆的尾尖正一下一下地輕輕甩動,顯見心情極好。

我注視著他們,忍不住在接近的同時放慢了腳步。

如果說第一眼帶給我的是驚訝,第二眼該是驚奇混著驚艷。

驚奇,是為了黑貓在充斥著狗吠聲和小孩尖叫聲的遼闊環境裡表現出來的泰然自若──真要是男人帶出來遛的就更了不得了,牠身上連牽繩都沒有。

驚豔,是為了兜帽男的氣場。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寫文寫得多了,腦洞開得過度頻繁,整個迴路都不正常了,得了妄想症什麼的,我竟逐漸感覺到男人自帶了一股非常獨特的氣場,宛若……宛若一把經歷過血腥殺伐,而今入了鞘的鋒銳武器。

忽然,男人和黑貓都抬起頭來,並把臉轉向我這邊。深邃的黑與略帶神秘感的碧綠,一人一貓,四隻漂亮的眼睛一齊投出滿含力度的視線。我彷彿看見它們在空氣中劃出軌跡,筆直地打從我身邊經過,奔向我身後的……

「等很久了嗎?」

斜後方隨即響起一道不能說熟悉可也確實未曾忘卻的嗓音,用完全吻合我記憶的音色與咬字,吐出在過去的三年裡,數不清究竟多少次出現於我的腦海和筆下的那兩個字。

「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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