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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瓶邪架空】《心靜自然涼》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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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彷若受言語召喚而來,不被光線直接照射的暗處,一抹如煙霧般飄忽的半透明白色人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縫紉機前。下半身坐定在凳子上,上半身往前傾,臉與台板靠得很近很近,近得幾乎要貼上去了。不停動作著的雙手也放在台板上面,乍一看好像在整理縫紉機機頭的卡線或斷針什麼的,可仔細再看,會發現那雙手只在台面上來來回回地摸索,似是在尋找著某樣東西。

找的是什麼東西呢?

吳邪一點也不想知道,無奈全身發冷並且僵硬,視線竟像是給一股無形的力量抓住了,怎麼也移不開。

直到肩膀被狠狠捏住。 

「快說啊!你看見了什麼?縫紉機那裡有什麼?」 

轉臉偏頭,一對上老癢的眼神,腦海裡剎那劃過一道光,他一下子明白了老癢誰也不找,偏偏只聯絡他過來的原因。不是因為他們是一起長大的發小兒,不是因為他小時候多少也受過漂亮阿姨的照顧,更不是因為此刻需要信得過的好友在身邊支持陪伴,而是因為……

擠出一個不滿不耐的表情,他用力掙扎兩下,「幹嘛呢你?看見什麼?我只看見你發神經!」

因為,他有一雙似乎看得到鬼的眼睛。

本就陣陣發冷的身子一瞬間更冷了。不同於總是沿著背脊蔓延的恐懼感,這是一種打從心底發散出來的寒意。 

「你他──」老癢皺眉,眼中倏忽閃過一抹狠戾,彷彿有一股情緒要爆開,但馬上就讓他壓抑了下去,罵到一半的粗口也吞了回去。抽動嘴角擠了個不大自然的笑,鬆開手,重新坐回到沙發上,「是嗎?那就怪了,你剛才怎麼會說到縫紉機?我媽走的時候就是趴在縫紉機上,可我還沒跟你提起吧?」

思緒急轉,吳邪刻意一翻白眼,做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這有什麼可奇怪的?這屋裡也沒幾樣東西,一聽你說看見阿姨趴著不動,我直覺就猜到她是坐在縫紉機前邊。」說著,故作鎮定地又往縫紉機所在位置看去,「你用得著那麼大反應嗎?」

半透明的纖細白影子仍舊坐在那兒,頭還是那麼的低。倒是手上的動作不一樣了,雙手不再來回地摸索台板,改以手指甲摳起了台面,摳得很仔細,很小心。

望著這幅畫面,吳邪用盡了全力才做到毫無反應。

理智與情感都在告誡他,打死也不要承認自己看得見!絕對絕對不要承認!

老癢不說話,也不再裝笑臉了。陰陰地瞅了瞅吳邪,視線接著也往縫紉機那兒飄去。如此幾個來回,姑且不論信是不信,顯然啥都沒能瞧見的他拿這番說辭也是沒有辦法,於是身子一縮,後背與後腦靠上沙發椅背,轉而望起了天花板。 

吳邪放開被捏皺的坐墊,盡量小心地就著褲子又擦了擦手汗。吃不準老癢這傢伙究竟是個什麼想法,一時也理不清自個兒心裡到底又是什麼感受,卻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一秒都不想再在這屋裡繼續待下去了。

不確定是不是心理作用,隱隱約約聽到了指甲摳抓縫紉機台板的聲音。飄忽細微,又宛如響在耳邊。

「老癢,阿姨走了,我知道你心裡難受,可老悶在這屋子裡也不是個事兒,你的日子還是得過下去啊!要不就當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吧,咱們出去走走,看這附近哪兒有好吃的,我請你吃一頓,吃完了我……我恐怕就得先回去了,明天晚上還有班。」 

聞言,老癢收回目光,皺著眉頭沉吟片刻,點了點頭,站起身,拋下一句等我換件衣服,轉身進了客廳邊上一扇半掩的門,門後估計是他的房間。 

吳邪沒料到他會答應得這樣輕易,不由暗暗鬆了口氣,趕緊也背上自己的包,起身要往大門走。哪想身子都還沒站直呢,老癢的房門後飄出來一句話。

「老吳,幫我在外頭找找,我……我不知把錢包扔哪兒去了!」 

「找不著就甭找了,我不是說了要請你?」

「這怎麼行?你去幫我瞧瞧,縫紉機台板下那抽屜裡有沒有?」 

所有的思維感受,連同臉上的表情和做到一半的動作,一瞬都被凍住。

吳邪怔立在客廳裡,恍惚間只覺有一隻冰冷的手狠狠地抽了他一個巴掌,又像有一大桶冰水當頭潑下,潑得他呆立當場,整個人狼狽不堪。

然後,一股情緒如暴漲的洪流一般,一下將他整個淹沒。

捏了捏拳頭,他跨開腿,一步步地走向縫紉機,在小凳子邊站定。

雖在燈光的照射範圍外,這個角落並非徹底的黑暗,仍有從客廳滲透過來的一點光。低頭看去,坐在凳子上的半透明白色人影依然垂著頭,繼續以雙手摳抓台面。先前不明究裡,此時湊近了才瞧出來,縫紉機的台板表面黏著一層約莫人臉大小的,白糊糊、薄膜狀的東西,她很努力也很小心地試圖把那層東西給摳起來,卻好像徒勞無功。每摳起一部分,那東西就會在她手中碎裂,又落回台板上。

──老吳,你他媽的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嗎?我媽她的臉……她的臉……

盡力壓抑伴隨著猜測想像而迸發的強烈恐懼,吳邪在心底飛快地默念一句阿姨對不起請原諒我,彎下腰,伸出微微發抖的手,逕直穿過白影,拉開台板下的抽屜,往裡面摸索幾下──不出所料,錢包不在裡頭。關上抽屜,感覺了一下由背後升起的被注視感,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轉身,砰!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凳子上。

「看過了,沒你要找的東西。」

瞬息之間,渾身被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牢牢包覆,繼而穿透。從皮膚、氣管、骨血,一直一直冷進了腦隨與肺腑,黏稠沉重。

指甲摳抓聲敲擊耳膜,聲聲清晰。

耐著煎熬痛苦感受這些,臉上卻掛起了笑容,「別再耽擱時間了,放棄吧。」 

毫不意外,投出去的目光與不知何時已站在了房門口的老癢對了個正著。 

長久長久的沉默對視之後,老癢也笑了,比哭還慘的笑。

「老吳,你懂那種徹底失去了人生意義的感覺嗎?」

「這些天我幾乎沒辦法吃,更沒辦法睡,一閉上眼睛就看到我媽的臉,她走掉那時候的臉……那張臉……你不會有辦法想像的!明明她是那麼漂亮,為什麼最後老天要這樣?」

「一開始我想著自己也死了算了,後來越想越覺得不甘心,我想要我媽回來,我也覺得她不會捨得走,應該還在這間屋子裡。甚至有好幾次我都懷疑她回來了,一整晚就坐在這縫紉機前面,但是我看不到,不管怎樣努力都看不到。我喊她、求她,跟她說話,由始至終也沒有回應。所以我才想找一個人,找一個有可能看得到她,我又能夠信任的人,來幫我看一看,我媽是不是真的還在這屋裡。」

又一度漫長的停頓,老癢緩慢地環視過整間屋子,最終,視焦落回到縫紉機上。搖了搖頭,乾澀的眼眶有些發紅。

「怎麼可能呢?是你也沒法看見,還是她真的捨得扔下我就走?」 

滿含失望的質疑消融在越發寒涼的空氣裡。

與此同時,指甲摳抓縫紉機台板的動靜越發激烈。

吳邪靜靜地坐著,一面快要承受不住入骨的冰寒與節節升高的恐懼,一面則是矛盾地感知到,適才心頭輪番升起過的各種情緒,驚愕、失望、憤怒,被好友欺瞞算計的委屈和狼狽,都消失了。現在留下的,除了揮不去的恐懼,只剩悲傷──不確定來自於誰的悲傷。

望著老癢,這個與他相處得最久,也曾經最最最被他信任的朋友,有很多話能說,有很多建議能給,有很多大道理可以勸,吼他罵他一頓貌似也行,內心甚且有短暫的動搖,考慮著是不是該承認自己真正看見的一切。然而最終形諸言語的,只有一句。

出乎預料,卻是發自肺腑。

「老癢,如果阿姨真的還在,知道她留給你的最後印象是這麼慘,讓你受到這麼大的傷害,你覺得她得有多難過?」 

再沒有其他可以說了,也沒有辦法繼續忍受了。尾音一落,吳邪就霍地站起身,不再看一眼老癢或縫紉機前的白影子,以最快的速度走到大門邊,逕直開了門,頭也不回地循著門外的樓梯往下走。

走了差不多一層樓,「吳邪!」背後傳來老癢的喊聲。

他一頓,旋即加快腳步。

再下一層,「吳邪!」老癢又在後面喊了他一聲。

他連停頓都沒有。

「吳邪!吳邪──」第三度響起的呼喊透著焦急與淒厲,乍聽是老癢的聲音,拖長的尾音又尖銳得像是女聲。

終於回到一樓,他緊緊地摀住耳朵,奔跑著衝出老癢所居住的老住宅樓,腳下不敢停頓,一口氣往外猛跑。待到踏出了整個小區的範圍,視野裡出現了明晃晃的商店招牌燈光,耳朵依稀聽見了往來的車聲,才敢逐漸地放慢速度,停下。靠著路邊的一堵石牆喘了幾口氣,驀地一陣暈眩反胃,乾脆倚著牆,整個人慢慢地滑坐下去。 

遠處有車子按著喇叭衝過十字路口,有人在吆喝,聽不清喊的是什麼。

近處,一抹黑影無聲走近,在他面前蹲了下來。

熟悉的涼意撲面,吳邪先是安心,可隨即,疲累與倦怠感如潮浪般洶洶襲捲,還夾雜著很深很深的無力。

「看得見又怎麼樣?」

張口,語氣是滿滿的自嘲。

這段時日以來所有的不尋常經歷所帶給他的緊張和壓力,終於在此刻超過了臨界點。如果把他的心理承受度比喻為一道堤防,現在,這道堤防開始以他無法攔阻的速度潰決崩塌。

「到頭來,我幫不了老癢,幫不了漂亮阿姨,幫不了……」吳邪自覺沒有哭,但說到後來,他確實哽咽了,「我也幫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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