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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瓶邪架空】《心靜自然涼》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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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人與人之間,可能會有一種天生的牽絆,叫作血緣。

被此牽繫的人們,對於彼此的感情表現,對於這份全由上天賦予、無從選擇的無形聯繫,不會都是同一種模樣。

吳邪並非叛逆任性的孩子,相反的,他身上有一股這個年紀的大男孩未必能有的,真誠且乾淨的體貼溫柔。可這樣的他,跟父母的關係一直都不是太親暱。相較起來,他與自家爺爺或三叔的互動反倒要熱絡得多。

對此吳邪也有過反思,想到他小時候曾有過一段不算短的年月,父母鬧離婚鬧得極兇──主要是他媽媽希望離婚。在一次天翻地覆的大吵後,他老爹乾脆帶著年幼的他離家出走,但實話說,這個老實巴交到有點無趣的男人實在不是照顧小孩的料……

套一句現在流行的形容,或許這一點一滴,都在吳邪不自覺的情況下,成為了他的心理陰影。 

再看老癢與他媽媽,這對母子的關係,那又是另一種樣貌。

 

老小區外觀的破敗淒涼不用再多形容,但踏入老癢與他媽媽的住所,出乎意料,屋內空間既不狹窄,也不顯得陰暗。扣除掉一些明顯是給老癢隨手扔下的衣服雜物不計,不難看出原先佈置的乾淨雅致。可惜現如今,客廳和餐廳裡的幾樣大傢俱表面已經開始落灰塵了,也不知多久以後才會有人再去用心擦拭。貼牆擺放的小方桌上簡單地擺了一個靈位、一個骨灰罈子、一只插了幾炷香的小香爐,加上一束花。沒見到遺照。按照老癢的說法,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他只是簡單地把他媽媽收殮火化了,其他就沒心思再張羅。

吳邪懂得,這不是隨便,而是悲痛過度。

既然所有與逝者相關的記憶都牢牢地刻在生者心裡了,照片,不過是給外人看的東西,有或沒有,又有何差別與意義?

老癢斜癱在客廳沙發上,面色灰敗,鬍子拉渣,眼神空洞,臉頰和眼窩都深深地凹陷著,整個人明顯瘦下去一圈。吳邪注意到,不同於其他傢俱,沙發表面幾乎沒有灰塵,角落團著一條皺巴巴的被子。老癢這些天顯然就是在這張沙發上度過的,甚至可能連夜裡睡覺都沒回房間。

壁上的掛鐘指針默默地走到了下午四點。從進門到現在也好幾個小時過去了,期間除了打過一次電話叫外送,兩人基本是相顧無言──一方是不知該說什麼合適,另一方則是意志消沉,不怎麼想說話。也沒有其他人傳訊息、打電話給老癢,又或登門來探望弔唁。這對母子,這間屋子,連同所在的一整個小區,彷彿徹底被外面的世界給遺忘。

在低迷壓抑的氣氛裡又發了一會兒呆,吳邪有些受不了,起身收拾了一下桌面,捧起他們用過的餐具進了廚房,就著顯然也已好些天無人使用過的水槽清洗了一番,再各自歸整。做完了這些,返身走出廚房,眼神不經意地一掃,留意到牆邊擺著一架老式縫紉機,機座的台板一角立著一個小小的相框,嵌著一張發黃的老照片。好奇地走近了,彎下腰細瞧,相片裡的老癢估計才剛念小學,繫著紅領巾,笑咧著缺了門牙的嘴,倚著一名面帶溫柔笑容的貌美女子。

老癢的媽媽長得很美,所以吳邪總是喊她漂亮阿姨,一喊就喊了差不多十年。對於漂亮阿姨,吳邪腦海裡最後的也是最深的印象,是他們初中畢業的時候,她難得地打扮了一番,去學校參加畢業典禮,班上好些個男同學都看直了眼睛。可惜老癢的父親過世得太早,漂亮阿姨一個人含辛茹苦地把兒子撫養長大,其間的辛苦自不待言。

除了兩個孩子有往來,吳邪的老爹和叔叔們時不時也會與吳邪一起去探望這對孤兒寡母。那時的他聽不懂他們談話的內容,也完全沒有興趣去弄懂,但隱隱能察覺出來,兩家的大人們彼此之間是有一些淵源,或者說是聯繫的,不僅僅只是剛好住得算近。而等他長到了逐漸懂事並且有了旺盛好奇心的年紀,課業壓力也重了起來。再後來,老癢考了外地的中專,母子倆搬了家,與他斷了聯繫。

說起來,當時的漂亮阿姨與老癢,到底是為了什麼要搬家?這一搬竟然是如此之遠,他們的老家一帶難道就沒有合適的學校可念?

罷了,吳邪按下思緒,輕輕嘆了口氣。早不再是不解世事的孩子了,他自然明白,並不是每一件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情,都有追根問柢一探究竟的必要。也許有些事,不知道,遺忘了,反倒是最好……

是吧?

想及此,眼前依稀浮出一抹黑衣人影,耳邊響起幾句淡淡的話音。

且慢!打住打住!他努力收回險些又要不受控制飄遠的思緒。一併要收回停在小相框上的目光,眸光流轉之際,又察覺到面前這架縫紉機被人刻意擦拭過,老舊歸老舊,機頭與台板可是一塵不染,乾淨得有些異樣。此外,擺在縫紉機前的小凳子是拉出來的,而非被收在台板底下,就好像隨時還會有人坐上去一樣。

老癢這些天悲痛得連飯都沒心思吃,卻沒忘記擦拭這架縫紉機?細心擦拭它的同時,又總是矛盾地忘記把凳子收進去?

為什麼呢?這東西對於他,或者對於過世的漂亮阿姨,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正納悶著,就覺得有一道視線落在了身上。吳邪扭頭看過去,癱在沙發上的老癢仍是那副氣息奄奄的頹廢樣子,雙眼卻直勾勾地盯住了他。 

接下來,老癢的精神恢復了一點,勉強坐直了身子,跟吳邪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話題都是繞著他媽媽轉,一下說這沙發上的坐墊套子都是他媽媽親手縫出來的,一下說他媽媽有哪幾道拿手菜,味道之好,一般的館子壓根沒得比,一下又說他們母子曾經去過省內的哪些景點旅遊、途中發生了什麼趣事……等等等等。

然後又是幾小時緩慢地過去,天全黑了。

老癢和吳邪起身去靈位前上了香,再回到客廳,前者隨手點亮一盞頂燈,任由光照範圍以外的空間漸漸地浸入陰影。

絲絲縷縷的涼意在暗中微微流動,大概廚房那兒的窗戶沒關牢。

吳邪沒怎麼注意看時間,既然他決定走這一趟,就沒打算趕著當天來回。老癢失去了相依為命的唯一親人,打擊之大,可想而知。雖然嘴巴上不說,這種時刻應該還是希望有一個人在身邊陪伴著,不然也就不會打電話給他了。他們之間的感情畢竟非同尋常,是一起長大的發小兒啊。

老癢的反應卻與他截然有別,隨著夜幕降臨,開始頻頻地在閒談中偷眼留意時間。

怪了,莫非還有誰也要來?他的女朋友麗娟嗎?或者這小子肚子餓了?

吳邪一面猜測著,一面琢磨著是不是該拽老癢出門吃晚飯,好歹呼吸呼吸外頭的新鮮空氣吧。正要開口,忽聽他問道:「老吳,我跟你說了,我媽是怎麼走的嗎?」

音調很沉,語速很慢。 

吳邪點頭,又搖頭,「不是急病走的嗎?你就跟我說了一句。」 

「是啊,我媽有心臟病。我一直想──想著趕緊多攢點錢,把她接去咱們那地方,找個好醫生仔細地治一治……你不知道,麗娟為了這個,沒少跟我鬧過彆扭,說我有錢也不肯給她買東西,說我對我媽比對──對她還上心。我去奶茶鋪子找你那晚上,問她五一要不要一起回來過,她不肯,說要跟她的閨蜜們上哪兒哪兒去玩去,說著又開始鬧,我聽得心煩,乾脆就跟她提了分手……」 

吳邪驚訝地張了張嘴,試圖回幾句話,卻實在組織不出語言。

記得那晚,當他與鬼小哥「對峙」的緊張時刻,老癢可是鬧了不止一次場,不屈不撓地要介紹妹子給他。萬萬沒想到在那之後,劇情峰迴路轉,他與鬼小哥成了默契一百的好室友,老癢反倒跟女朋友鬧了分手。 

攤開雙掌,老癢將臉埋入手心,停了片刻才繼續說下去。

「分手之後,我其實也沒特別難過,反倒還覺著輕鬆。想著有一陣子沒回家了,就多請了休假,提早了幾天回來,想給我媽一個驚喜。」

又是一個停頓。

再次敘述前,維持雙手掩面的姿勢,他吸了很長很長的一口氣。似是不這樣做,就沒有力氣把話說下去。

「那天我一進門……不,還沒進門,我就聞到了一股惡臭,進門之後那味道更是不得了!就看到我媽背對著我,一動也不動地趴著,我想她犯心臟病了,趕緊上去扶她,沒想到這一扶……老吳,你他媽的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嗎?我媽她的臉……她的臉……她……」

老癢抬起頭,五官都因著痛苦而扭曲。揮舞著青筋畢露的手做了幾個不知所謂的手勢,始終沒法把下文訴諸言語。 

明明是個再吊胃口不過的停頓,在場的唯一聽眾居然沒有催促,沒有追問。

事實上,從老癢掩住臉的那時候起,吳邪的視線就沒有再落在他身上,而是被什麼牽引著飄出了客廳頂燈的照射範圍,飄去了昏暗中的某處。而後,隨著雙眼不受控制的瞪大,一股已然不再陌生的尖銳冰冷循著發麻的頭皮、縮緊的脊椎,一吋吋向全身蔓延。緊緊抓住沙發坐墊的雙手同樣迸出了好幾條顯著的青筋,十根手指都深深地摳進了迅速被冷汗浸濕的坐墊芯裡。

「縫……縫紉機……唔!」

肩上傳來的痛楚掐斷了吳邪下意識的低喃。 

彷彿接收到了期待已久的信號,老癢猛一個翻身從沙發上跳起來,雙手死死地捏住他的肩膀。

「你怎麼曉得是縫紉機?」

滿是指印的骯髒鏡片之後,本來混濁的雙眼忽然透出逼人的光芒,「老吳,你看見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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