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師與他不聽話的雪豹小夥計。腦殘白爛胡扯文,完結倒數】
01.
天空漆黑一片,標準的一個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的夜晚,但有一朵朵灰紅色雲團在東北方地平線上無聲聚集,予人山雨欲來的壓抑感受。
兩相對照,地面這條街道實在是明亮也熱鬧得多。酒館夜店毗連,五光十色的霓虹店招或俗麗或別具創意,極力爭搶往來行人的關注。這一家PUB播放著輕鬆的爵士樂,那一家BAR飄出憤世的重金屬,店主人試圖營造的氛圍不言自明。穿著入時的年輕男女相偕而行,話聲笑聲調情聲、菸味酒味香水味……不夜的街,名符其實。
深夜十一點過半,身著細肩帶短裙、腳蹬高跟涼鞋的漂亮女孩挽著身穿休閒西裝的中年雅痞男,踏出某間標榜正統英式風格的PUB,朝街口走來。估計是喝得太醉了,女孩不僅臉頰泛紅,眼神迷濛,身子更軟得像是沒骨頭似的,連路都沒辦法好好走,整個人基本是「掛」在男人身上。
「我頭好暈,暈得好難受……不如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吧?」
不過,要說難受,話裡的暗示與期待意味更是明顯。
聞言,雅痞男收回於周邊建築樓頂逡巡的目光,溫柔地注視女孩,並以空著的手替她攏了一下耳邊散亂的髮絲,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卻在女孩甜笑著把臉埋入他胸口的瞬間,男人柔情滿滿的眼神一變,銳利冷凝的光芒一閃而過。
02.
最近,雪豹精吳邪很鬱悶。
「一號法陣,完工……二號法陣,完工……」
甩著長長的尾巴,行過一幢又一幢兩層到五層不等的矮樓房。攀上排水管,翻上屋頂,躍過防火巷,手長腳長的他看著體重不輕,行動卻是靈敏迅捷。沒什麼,行走江湖的基本功罷了。除非他願意,否則這條夜店街上,沒有任何人能夠察覺他的行蹤。
當然,「那個人」除外。
攀上街口舊旅館的天台,回身俯視整條街。確定方才沿途佈下的一系列小法陣都安安靜靜的,沒有一絲被妖氣怨氣鬼氣觸動的跡象,他吁出一口氣,一屁股在天台邊的女兒牆上坐定。手指輕彈,尾尖一擦牆頂,點起一根菸。
什麼?回去向「老闆」報到覆命?急啥啊?活兒都幹完了,讓他這個打工仔偷個閒抽根菸也不行?
嗄?逃避?這是完全沒有根據的指控,你哪隻眼睛看到他身上的哪根毛在逃避了?
……好吧,其實真是逃避。
猶記得不久之前,吳邪才在心裡想著:待在悶瓶子天師張起靈身旁,偶爾在那傢伙需要時出來亮個相,幫著打打下手,不再像一開始那樣難接受了。
現在他卻巴不得收回──或者至少更正這句話:待在那悶油瓶子身邊,真他娘不是普通的憋悶難受!
若問雪豹精的心態緣何產生如此大的落差,還得說回去那一個他自作死干擾張天師睡美容覺不成反被捏舌頭拽尾巴掐腰揉屁屁的夜。
那一夜,大概念在他認錯態度夠積極,張天師最終沒用「刀」把他戮個透心涼,而是繃著臉捏著拳頭下床出了房間。他自然沒膽子繼續作妖犯病,一見人家進了浴室,立馬也叼著尾巴一溜煙地奔回自己暫住的房間。
以為事情這就算是揭過,哪想第二天起,天師大人就變了。
首先,吳邪發現,張起靈把「看他」當成了殺時間的一種方式,眼神也變得跟之前不同了。
無庸置疑,「天師界金城武」的眼睛非常漂亮,瞳孔尤其黑得沒有一點兒雜色,深邃如海。可惜,此人極少表露情緒,貌似也沒啥愛好慾求,所以那眼神啊,說好聽是沉靜淡泊,說白了就是……不太像個大活人。
現在不一樣了。每每察覺自己被注視,進而與張起靈四目相對,吳邪都能從他眼底捕捉到隱隱翻騰的波瀾,就如深藏在平靜海面下的暗潮,內斂卻凶狠,冰冷也灼熱,悄然積蓄著翻天覆地的力量。如果對視得更久一些,甚至會感到心跳加快、臉頰發熱、體溫升高,心神彷彿受到吸引震懾。
頭幾次,吳邪以為自個兒身後躲了什麼可怕的惡鬼妖怪,總是傻傻地叼住尾巴回頭去尋。後來,他開始懷疑張天師暗中修練了役使妖靈的禁術秘法,這是在他身上做練習呢!
靠!本來還納悶為啥這悶瓶子近來洗澡的時間明顯拖長,該不會他連洗澡的時候也要偷偷練功?
如此一想,怦怦怦跳得飛快的小心臟更是要從喉嚨裡蹦出來。
說完了眼神問題,再來說瓶塞子開啟之謎。
有一晚,吳邪照例趴在窗邊抽菸,抽完了一轉身,不留神尾巴掃倒窗邊櫃子上擺放的幾落道術書籍。趕緊彎下腰去撿,可沒撿兩本就發覺不對了,屁股又被一道若有實質的視線從後方盯上。下意識地咬住尾巴,扭過頭去,娘呀!老張的「眼功」真是越見精進了,不但一秒逼得他手心冒汗,整條脊椎居然還有些莫名的麻麻癢癢。
張起靈定定地看著他,眼皮好像都不用眨似的。接著長腿一跨,三兩步來到他面前,站定,不知怎地,臉上忽然顯出幾分忐忑和遲疑,然後在扮演唯一觀眾的他堅定地於內心告訴自己吳邪啊你別怕這一切都是幻覺的同時,主動張口,對他提了一個過去從沒探問過的問題:為什麼咬尾巴?
吳邪先是愣住,後是思考──叼尾巴就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真沒有哪隻雪豹琢磨過背後的緣由,再組織了一會兒語言,好不容易才給出一個自覺完整的解釋。而到張天師蹙著眉毛聽完,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地收回目光,轉而關注起冷落了許久的「舊愛」天花板,雪豹精才猛然意識到,靠!這悶油瓶子是在和他搭話聊天來著吧?當場嚇到尾巴毛爆炸。
人設要塌,誰來救駕?
先別忙,更驚悚的一錘還在後頭咧。
歸根究柢,張天師的第三個改變,才是雪豹精心情鬱悶不爽的最根本原因。
近一個月,市裡接連有人被降術攝去一魂一魄,變得或瘋癲,或呆傻。乍看之下,受害者們除了都是皮相不錯的男人,再無其他共通點。針對他們的行蹤抽絲剝繭,細心追查,才發現這幾人都曾在出事前的一個星期內去過夜店街。
夜店街,簡單三個字,代指的是一條約莫三百米長的街道、幾十號的酒館夜店、數以千計的男男女女。見了美女就不知手往哪擺眼往哪看的雪豹精、三棍子打不出來一個屁的悶瓶子天師,要如何殺進街裡,揪出奪人魂魄的幕後黑手?萬一一個弄不好,黑手沒抓著,反倒把貞操都送掉,豈不是賠大發了?
對此,吳邪愁得咬了一嘴白毛灰毛黑毛,張起靈卻只是淡定地從背包裡掏出一樣輕薄柔軟得彷彿不存在的東西……
「唔?」
手中的菸不知不覺已燒到指頭,明明沒吸兩口啊!
雪豹精摁滅了菸,甩甩手,望著閃亮的街景深吸一口氣,自知到了面對現實的時候。眼簾一斂,身子同時往下一撲、一翻,正好跳進正下方房間開啟的窗。
抬眸,房內的擺設與狀況盡收眼底。
恰如其名,所謂的大床房,除了一張滾上兩個人綽綽有餘的大床,其他佈置都乏善可陳。長髮散亂的年輕女孩仰躺在大床靠內一側,合身細肩帶短裙將她惹眼的身材曲線展露無遺,半露的胸與纖細的鎖骨尤其誘人。但再往上看,嘴唇紫白,印堂嚴重發黑,額頭印著鮮紅血點,搭配一雙直勾勾瞪視天花板的凸眼,誘人頓時變作了悚人。
梳著大背頭、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跪立床畔,襯衫衣領半敞,袖子挽到了肘彎上。俯身觀察了一會兒女孩的眼睛,他飛速點了她全身的幾處穴道,往床頭和牆壁各貼上幾張符,接著從褲袋中掏出一只小錦囊,取出錦囊裡的一塊死玉,塞進女孩口中。
死玉入口,女孩像觸電般彈起來,全身一陣抽搐。明明嘴巴沒發出聲,但房裡的一人一妖都清楚地聽到一聲淒厲的尖叫。
吳邪守在窗前,警戒地望著這一切。直到女孩重重地倒回床上,闔上眼皮,才敢稍微鬆下繃緊的神經,收起爪子,繼而把視焦轉移到男人身上。
「怨孽上身。」感知到雪豹精的視線,男人手上收拾善後的動作不停,同時簡要地解釋道:「事情沒結束,這只是個魁儡,施降者另有其人。」
騷氣的大背頭很陌生、逼格MAX的金絲眼鏡很陌生,可這副低沉淡定的嗓音,吳邪就是咬禿了尾巴都不敢說不熟悉。
輕輕頷首示意明白了,他抬起雙手使勁兒揉了幾下自己的面頰,又順勢把整張臉埋進掌心。
視野陷入黑暗,無奈眼前依然浮動著……某人襯衫衣領上的口紅印。
其實吳邪想不太明白,多才多藝的張天師不過是繼動物飼養之後又多點滿了一項影帝技能,實踐了從悶油瓶到情聖瓶的飛躍,到底哪裡礙著他了?為什麼會這樣的不爽呢?而且不是普通的不爽,胸口噎著那股酸氣兒啊,他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夜夜夢遊溜去鄰居家偷醋喝了。
正鬱悶著,身體忽然條件反射地往邊上閃了閃。
放下手,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隻頓在半空中的手,再來是一張微顯錯愕的臉。
看著那隻除了硃砂味還沾染了一絲甜膩香水味的手,雪豹精撇撇嘴,忽然覺得心中的憋悶煩躁不發洩不行了,忍不住快而輕地嘀咕一句:「早知道當初在動物園就少吃……」
即便有哪位未卜先知的高人提前警告吳邪,別講這句話,否則下場要糟,他也不會相信──我不過是嫌棄自己肥,這也有事?
「……少吃點──嗷!」
對,很有事。
尾音剛落,面前倏地一花,本來頓住不動的手已經纂緊了他的手腕,速度快得可怕。
至於比速度更可怕的,是力氣。張起靈根本是下了死力氣來抓他。
「你還不明白?」渾黑的眼眸突然燃起火花。
吳邪齜牙,邊徒勞甩手邊腹誹:我他娘的該明白什麼呀我?明白你老張好強好帥好瀟灑,演技棒棒噠?
為什麼只是腹誹?沒辦法,此刻張天師渾身瀰漫的冰冷殺氣竟然能比他用上的力氣還要可怕!
各路妖怪爺爺鬼仙奶奶都來評評理,有這樣把聽話能幹的跑腿夥計當敵人一樣嚴酷對待的慣老闆?不知情的估計要以為我也沾了什麼降術冤孽呢!
「我暗示過你了。」
暗個屁的示!從我進了這房間,你也就只說了那女孩是個被控制的魁儡,下降術奪男人魂魄的正主兒仍躲在幕後,整件事還有得折騰……
咦?等等!暗示?
該不會……
剛剛纏住張起靈胳臂的粗長尾巴一抖,濃密蓬鬆的軟毛從根部直炸到尾尖。
「難道我身上真出了問題?」
一秒,漫溢的殺氣陡然消失。室內陷入異樣的安靜沉默。
然後,張起靈笑了。沒有任何掩飾和忍耐,笑得像是無奈,也像自嘲,又像是真被什麼事情給逗樂,古怪得很。直把吳邪笑得毛骨悚然,開始思考倘使被鬼上身的是張天師自己「斷尾求生」的成功概率究竟能不能大於零,才見他歛下笑容,正色回道:「對,問題很大。」
單手摘下眼鏡,再往耳後一捏、一撕,卸掉臉上黏貼的人皮面具。大掌繼而摁住吳邪的後脖子,把他拉向自己,張起靈用幾乎含著他嘴唇的方式道出五個字。
「我要收了你。」
下回完結這系列。
以我的尿性,本來到這邊就要直接拉燈完結,輕鬆愉快。偏偏回頭再看,發現前面埋了個小伏筆,拉了燈就寫不出來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