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十一月尚未過去三分之一,隨著兩波潮濕的冷空氣接連南下,長沙已完全為冬意籠罩。哪怕此時太陽距離西方地平線仍有一段距離,哪怕預先添上了圍巾與外套,走出黃花機場的旅人往往還是會被撲面的風吹得打個抖。
田野空曠少人,隔著高速公路相望的黃花機場與九門提督府是這一塊區域唯二的大型建築物。身在其間,不用說,體感溫度肯定要比擁擠熱鬧的市中心更低一些。
難怪提督府西樓機師宿舍區1314室臥房的單人床上硬是擠了兩個一米八的大男人。
窗簾不厚,但足夠把蒼白日光擋下大半。房間安安靜靜,聽不到床架的劇烈搖晃,隆起的棉被也不見晃動。不管把耳朵豎得有多高,愣是捕捉不到半點讓人喜聞樂見的動靜,頂多是聽見……
伴隨忽然響起的音樂聲,擱在床邊矮櫃子上的iPhone震動起來,螢幕浮出兩個大字:胖子。
棉被動了動,手機的主人發出幾聲極其不甘願的呻吟,異常緩慢地在被子底下翻了個身,伸長了胳臂拿起iPhone,接通,放到右耳邊。
話聲立即入耳:「天真啊,晚上有空沒有?陪你胖爺吃一頓涮羊肉去!」
睡在床上的另一人這時也醒了,看著趴在自己身上接電話的傢伙,似是被他那副惺忪迷茫得連話都應不了暫時只能哼哼的模樣逗樂了,微微抬頭,吧唧,親了他的臉頰一口。
電話另一頭陡然消音。
一秒半的異樣安靜,然後是更大的喳呼聲,「唉呦媽啊!小哥我錯了!別管我,你倆繼續忙!」
02.
老祖宗說得好,食、色,性也。
人活於世,可能也可以為了各種各樣的目的奔忙,卻是萬萬難將上述兩項排除於外。
所以晚飯飯點時分,一對帥哥與一個胖子的三人組合還是出現在了長沙鬧區某家人氣火爆的涮羊肉店裡。
近期的體力消耗實在偏大,加上明天又要飛向大英帝國──傳說中的黑暗料理國度,小空少難得展現了所謂的霸氣,自打拿起了筷子,腦袋基本就沒有從碗裡抬起來過。
不抬臉,怎麼夾肉夾菜?
甭擔心,這不還有張機長隨侍在側嗎?
抱歉,他是真的餓壞了,暫時考慮不了胖子的閃光耐受性。
好巧不巧,恰恰在張起靈暫離座位去替吳邪添第三碗飯時,後者的手機一響,跳出解雨臣發來的一條微信:吳邪,現在在哪?秀秀說弄來了些上好的鐵觀音,讓我們過去喝功夫茶。
看著這條消息,吳邪轉了轉眼珠子,舉起手機,調了下角度,哢嚓自拍了一張,隨後把照片跟一句話一併傳過去:正跟胖子吃涮羊肉呢,下回請早。
過了至少三分鐘,還不到六分飽的他在湯底咕嘟咕嘟的滾動聲與勾人的肉香中重新把碗捧起來了,解雨臣的第二條消息才慢悠悠地出現。
──呵呵。
意味不明的兩個字,後頭同樣跟著一張照片。
心中咯噔一聲,吳邪用莫名有點顫抖的手指點開對話框中那張眼熟到不行的小圖。
笑嘻嘻的清秀男人佔去大半邊,另半邊是熱氣騰騰的火鍋、紅豔豔的肉肉肉肉肉、堆疊的空盤與一個吃得吸哩呼嚕的胖子,完全就是他剛才拍下傳給解雨臣的照片。
不過,彷彿被老師批改過的作業,畫面中多出了兩個紅圈圈。
第一個紅圈落在桌面:空盤堆成的小山邊,第三副碗筷小小地露了一角。
第二個圈落在清秀男人的脖子上:因著自拍時習慣性的微偏頭,一小塊紫紅色瘀血印於高領衫領口處展現銷魂的輪廓。
當對話框跳出第三句話,映入吳邪眼簾的已不止是文字,彷彿還有自家發小兒妖孽的笑臉。
──你們仨慢慢吃。等到了倫敦,我跟你再好好聊。